【康正】云与幽灵
不知道该算是什么，还是发了上来ﾍ(;´Д｀ﾍ)
我尽量不刀了的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“海边到了哦。”
这一嗓子终于把因为长途旅行而昏昏欲睡的学生们重新拉回了现实，他们拉起窗帘，叽叽喳喳讨论起远处的云，海鸥和无名小岛。
说到毕业旅行的时候，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说“当然是去海边啊”。于是这件事居然就这么定下来了……
“海！海鲜！烤鱿鱼！”
“沙滩！日光浴！还有比基尼泳装的小姐姐们～”
“走开啦大变态！”
是海啊，那一望无际地蔚蓝色，看多少次都不会腻。
〔已经是幽灵的我，明天要去见遥远的你。〕
〔在那之后要怎么办呢？〕
〔我一定无法说出口。〕
正广在闹钟响起的前五分钟内睁开了眼睛。
起床，穿衣，洗漱。今天和昨天或者明天一样，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，在工作开始之前就期待事后的休息。
他拉开了遮光窗帘，阳光穿过指尖的缝隙涌了进来。传来了不知是什么鸟儿的啼叫，清脆而欢快。深吸一口气，他拍了拍自己的脸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。
“好！势多川老师今天也要继续加油了！”
出门之前，他转过身望了望身后，低声说：“我出门啦。”
桌上摆着两个人的餐具，另一边的三明治还在冒着热气。
房间里空无一人。
平静的开头之后，是忙碌而充实的校园生活。
“势多川老师早！”
“早！”
不断有学生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过来，在看清正广的脸之后致以热情地问候。
经历过那件事之后，也许是已经知根知底，学生们并没有惧怕他，反而是把他当成了同龄人的存在。
爱恶作剧的男生排着队从他身边走过，在喊出“势多川”之后停顿好一会才会加上“老师”两个字，吓得正广以为是教导主任来了，下意识地立正，发现被耍之后又好气又好笑，嚷嚷着要给他们上“额外课程”。
遇上如果不是那头惹眼的金发……大概还会有更多的人向他问好吧。他站在树荫下，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。
嘛，算了，至少对这家伙来说，已经是个不错的进步了。
男生们早早的换上了泳裤，勾肩搭背对路过的女孩品头论足。
“七分。”
“七点五。”
“这个平胸我连五分都……哦是势多川老师啊。”
正广穿着白色的泳衣，兜帽遮住了惹眼的金发，看起来跟他们别无二致。
他抱着一个泡沫箱子，擦了擦脸上的汗：“去把其他人叫来吧，一人一根冰棍。”
看了看男生们的表情，他立马又补了一句：“一根？只有一根！老师穷！”
有男生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项链：“老师还戴着这个戒指啊。”
在学生们的情报中，这个戒指可谓来历神秘，除了知道是个粗心的爱人送的，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。
“买错了尺寸的话，让那个人再去换一个就好了嘛。”
“难不成老师是妻管咳咳咳咳——谁打我！”
口无遮拦的男生被同伴一记肘击止住了话头，用眼神示意他闭上嘴巴。
不知从何时起，正广低下头，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部。虽然只是一小步，但恰好从人群的包围圈中退了出去。
生气了？
“……说的也是呢。”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，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换上了微笑。
“差不多吧，看到我和小动物亲热也会时不时地吃醋，一边学狗叫一边对我说‘我也要亲亲’——”他举起双手耷下来，汪汪两声，活脱脱一只柴犬模样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
原本的尴尬被微妙地带了过去，以“班上欧派最大的女生是谁”为话题，气氛重新变的活跃起来。
不得不感慨，只有在这个时候，正广才会变的特别机灵呢。
“我有点累了，就先回旅馆啦。”正广把冰棍交给离他最近的男生，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沙子，朝着旅馆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。
“老师这么快就不行了啊——”
“没办法嘛，老师可是成年人——”
骗人。他想也不想地就跟了上去。
“马上就要三年级了啊……”
他坐在教室最后方的柜子上，翘着二郎腿，吊儿郎当的样子和严肃的学风格格不入。
好吧其实也不算那么严肃……至少坐在后排的两个男生在低声交流，大概是关于毕业旅行的打算。
想当年他们的毕业旅行可是相当的无聊，因为正广的兼职排班推脱不开，他们在周围的山上露营了几天就草草了事。为此正广内疚了好几天，变着法子给他做好吃的，生怕他不高兴。
“还没决定好去哪里呢……班长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哇？”
“我——”
“我相信班长会有好的提议，但现在他一定更希望好好上课。”讲台上的正广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。“另外我不得不提醒一下，你的书拿倒了哦，东砾同学。”
哄笑持续了两秒左右，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正广重新抓住，集中在新的定理和公式上。趁着正广转身板书的缝隙，他从柜子上一跃而下，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。
那家伙，干的不赖嘛。
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，正广把买来的章鱼小丸子放在一边，咬着吸管喝了口冰橙汁。走得酸痛的双腿晃来晃去，凉爽的风从海面上吹过来，掀起了他的刘海。
用沁人心脾四个字来形容的话，真是再合适不过了。
这条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。柏油路在前方绕了个弯，消失在视线的尽头。海浪涌了过来，在凸出的石头上拍出白色的浪花。
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，任凭时间一点一点流走。
“海边的天空，原来这么漂亮啊。”正广喃喃自语。“云朵那么高，看起来感觉心境都变得开阔起来。”
“之前来的时候却从来没注意过，真是不可思议呢。”
他坐在长椅的另一端，中间隔着喷香的章鱼小丸子，跟正广一样昂起头，穿过蓝色的凉棚去眺望高处的云。
海鸥从视线中划出一道弧线，飞向了远处的无名小岛。
“康介哥要是也在的话……”后半句正广没有说出口，但他已心知肚明。
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头发，却径直地从他的脑袋里穿了过去。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，发出了无奈地苦笑。
什么时候起，自己会突然忘了，已经成为幽灵的这件事呢？
想触碰他这种事，明明已经做不到了。
在刺耳的铃声中，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了。正广幸运地没有被抽去改卷，落得个难得的清闲。
临走之前，他把桌上的书一本一本收好，轻轻拂去封面上的灰尘，然后把它们叠成整齐的一排。
不过，连着近两个月无所事事，也会像那个人那样，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欢呼“终于开学啦”，然后催促学生们赶紧抄作业吧。
身为老师这么做真的好吗……他甩甩头，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。
“老师也一起去吧！”
收到以班长和东砾为代表的邀请，他其实有点惊讶。修学旅行通常邀请的都是班主任，加上他“前不良少年”的身份，他原以为老死不相往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思忖了一下，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，正广索性点点头，答应了下来。学生们走之后，他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相册，一页一页地翻过。在一张照片上，他停留的时间特别的长。
他站在正广身后，也把脑袋凑了过去。
那是一张不太大的照片，从角度来看显然是偷拍的，照片中的正广靠在他的肩上，睡得正香，哈喇子流了一地。他腾出手，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边，示意拍照片的人不要打扰。
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，他一直这么坚信着。尽管他也知道治愈的方式是忘记。
正广抬起头，发现窗外的积雨云越发厚重了，空气开始变得沉闷。
“要下雨了啊。”
傍晚终于来临，这意味着，他们期待已久的烧烤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。
腌制过的鸡肉在烧烤架上发出滋啦的炸裂声，孜然和橄榄油的清香几乎是从毛孔里钻进来，吞咽的口水声让他们面面相觑，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饥饿。
“哦哦哦哦势多川老师做菜相当有一手嘛！”篝火的另一边，有人对他竖起了大拇指。这让正广很不好意思。
那当然了！毕竟是他的妻子嘛！他坐在人群中，只能对着烧烤架上的美食猛咽口水。
正广在大家第一次举杯时就早早的丢盔弃甲举手投降了。他象征性地端起纸杯抿了一小口，随便吃了几只鸡翅就偷偷地溜了出来。
学生们的狂欢，对老师来说果然还是有些尴尬。
诱蛾灯在黑暗中摇晃，他跟在正广身后的不远处，借着灯光，看见他把路边的石子踢开。
走着走着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。
“果然还是做不到啊，像康介哥那样。”
……喝醉了？
“看着学生一批一批的来，然后离开……跟康介哥，果然很像呢。”
明明已经是幽灵了，他却感到胸口的某处有些隐隐作痛。想说点什么，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就放弃了。
沿着这条昏暗的街道一直走下去，就可以了吗？
“不过，我不会放弃的哦，哪怕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也好。”
“我已经可以说出来了，以后也一定，能更多地，更好地说出口。”
黑暗的小路走到了尽头，前方是灯火通明的大街，还有不远处等着他的学生们。
班长挥舞着手中的相机，喊的声嘶力竭：“老师——来合影吧——”
啪的一声，在他们上方，一朵巨大的烟花绽放在夜空中，短暂的照亮了正广的脸。
还有他背后，闭上眼睛，心满意足的康介。
“恭喜毕业啦。”
正广感到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，但回头的时候，却空无一人。刚才还深陷其中的小路，现在却被身后的灯光驱赶，像是远远地躲开了，再也不敢靠近。
学生们还在大声催促，他歪着头挠了挠发痒的脸颊，没再多想，迈开步子跑了过去。
灿烂的烟花，即将分别的人们，藏在心底的心事，还有空气中保存着某个人如释重负的声音。
“接下来的路，就要靠你自己走咯。”
“势多川老师你——”
第二天一大早，正广的造型把他们吓了一大跳。
“没什么。”正广的眼圈还有些红，但他露出了很开心的笑容。
“做了个梦。”
“那一定是个非常幸福的梦吧。”常年熬夜的人们面露羡慕。“比如突然不用改卷了什么的。”
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，一如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天，那个人。
“诶嘿嘿，保密。”
〔已经是幽灵的我，明天要去见遥远的你。〕
〔在那之后会怎样呢？〕
〔你一定无法看见。〕
End.
评论(28)